无意识之自我意识的两个面向可以概述如下:面对长官时阿谀谄媚的受虐癖,和面对下属时操控一切的施虐狂。对那些不听从控制的人,在无意识里的欲望是想要施虐、恶毒地施加痛苦,这是强迫性格病患完全不能接受的,因此,这些欲望必须被潜抑,如果不这么做,那就损及了自己的高道德标准。另一方面,在和权威人士的关系中,这些病患害怕在屈从和渴望得到关爱的情境中遭受羞辱,所以他们会自虐地服膺于过度严厉的道德标准,如果没有符合这些期许,就自己折磨自己。这种自我折磨使他们免于自己真正害怕的——也就是,来自他人的支配、控制与虐待式的羞辱。他传达给长官的无意识讯息是:“你毋须批评与攻击我,你看,我已经在无情地折磨我自己了。”
心理治疗的考量
相对于强迫症难以治疗的本质,强迫性人格疾患则常常可经由精神分析或是强调表达的个别心理治疗,而有长足的进步。温斯顿等人报告了一项针对25 位C群人格疾患的病患,使用动力式治疗,平均疗程达40.3 次的对照试验。虽然有不少病患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但这个样本中的个案比起等待名单中的对照组,在所有指标上都有显著的进步。根据治疗完成后平均一年半时所作的追踪调查,显示确有持续的效益。研究数据亦显示,在治疗终止后仍会有持续的进步。如第四章已介绍过的,史瓦博格等人随机分派C群人格疾患的病患进入为期四十周、每周一次的动力式治疗,或是认知治疗。整体而言,这群病患在治疗过程和两年追踪期当中,各项指标都有统计上显著的改善。治疗后,能在症状困扰方面有显著改变的,是动力式治疗组,而非接受认知治疗的病患。治疗后两年,动力式治疗组的54%,以及认知治疗组中42% 的病患在症状上已经复原,而同时在两组中都有将近四成的病患在人际问题和人格功能上达到复原。虽然在治疗过程中,核心人格病理只有些微改善,但两年后,35% 到38% 的病患有很明显的改善。因此,可以显见治疗有一种“慢慢释放出来”的效果,显示许多病患能内化治疗里的对话,并在治疗终止后仍持续受用。
考虑强迫性格病患在心理治疗中常见的阻抗问题时,我们首先必须强调动力式心理治疗对这些病患的意涵为何。光是无意识这个字眼,就会威胁到他们想要掌控的感觉,为了要处理被威胁的感觉,强迫性格的人可能会把所有治疗师的洞见,都贬抑为“没什么新鲜的”。在一开始,强迫性格的病患可能会很不情愿去承认,治疗师所说的其实是他们还未领悟到的。可以把阻抗理解为在心理治疗过程中、病患所显露出来的典型防卫机制,这些防卫机制包括情感隔绝、理智化、抵消、反向作用与置换。如此一来,情感隔绝的呈现方式,可能是自身对于治疗师的任何情感浑然不觉,尤其是依赖或愤怒。病患可能长篇大论地谈到过去和现在情境中的种种事件,但对它们却不带丝毫情绪反应。当治疗师放完长假回来,强迫性格的病患可能不愿意承认对分离有任何情绪反应,如果反向作用是主要的防卫,那么病患很可能如此响应:“噢,当然没有,这不会困扰我呀。我只是希望你玩得愉快,恢复精神了。”如能善用公开的、私密的与无意识的自我表现这三者之间的差别,我们可以将主要的阻抗描绘为:企图将私密的自我感隐藏在那个负责、有良知的公开自我之后。
对于强烈情感所带来的威胁,强迫性格的人也会以强迫式的漫谈作为响应,这种漫谈的方式被当成是烟幕,以掩盖他们真实的感觉。更精确地说,这种方式可以当作麻醉气体,把别人都弄到睡着。当病患的漫谈愈扯愈远,己偏离了原本的话题时,治疗师可能就失去了谈话的线索,无法连结病人的联想,开始跟病人“各吹各的调”。这些病患或许觉得思想就像行动一样有力,所以觉得有必要抵消自己已经说过的话,譬如下面的例子:
周末去看我爸妈时,有点被我父亲惹恼了。喔,也不能真的说是被惹恼了,我的意思不是说真正生他的气,只是他坐在那里看电视,似乎完全没兴趣跟我讲话。某个时刻,我想要关掉电视,跟他对质,但是当然我没有真的那么做。我从来不会真的对人那么粗鲁。
在心理治疗中,这种强迫性格者典型的漫谈方式,突显了他们经常会收回才刚说出口的想法或欲望。此外,“决不有所遗漏”的思考方式,也使得病患在会谈中带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让漫谈的内容更加偏离了当次治疗的主题。
许多强迫性格病患会试图成为“完美的病患”。他们可能会试着说出他们认为治疗师百分之百会希望听到的事,在无意识里,幻想自己终将得到自认为在孩童时期失去的关爱与珍视。如同麦克古洛夫和马士伯格曾提到的:“病患将治疗会谈仪式化,他们从来不迟到、立刻付费、在治疗中把自己包装起来,让自己在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就这样把治疗师给框住了。”强迫性格病患很难从不假思索的评论、偶一为之的迟到,或是延迟付费用等事件中,学习到它们可以帮助双方更深入地了解整个历程。因为他们深信任何愤怒的表露都会被否定,因此,他们可能会在整个治疗时段里,从头到尾以独自来表达无意识里的愤怒,但在意识上却没有自觉到。一位强迫性格病患曾无休无止地讲了50 分钟的话,然后分秒不差地结束,完全没让治疗师有空隙可以讲话。借着这种方式,病患表达了他的愤怒,却没有体察到自己任何愤怒的感受。
其他的强迫性格病患显露出其阻抗的方式,则是在与治疗师的移情关系中,重新上演他们与父母之间的权力对抗。
MM 先生是位强迫性格的印刷业者,他接受一过两次的精神分析式治疗。起初,他表现得颇像个“好孩子”,顺从而被动,完全无法在治疗时段中表达任何愤怒。不过,他发展出一种模式,在五十分钟的时段里,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不讲话,而且不付费。虽然这个行为被提出来讨论时,他否认对治疗师有任何愤怒,但他又发展出另一种模式,在离开时透过一句结尾语来宣泄他的愤怒。有次,为了治疗师在治疗中一直“瞪”他,而他又无法把生气说出来,他大步走到门边,说:“我想我应按没有把感冒传染给你吧。”他指的是他之前曾表示担心把感冒传给治疗师。另一次,当被面质为何不付费用时,他在离去时说了一句话: “别冻死了!”不久之后,他在另一次治疗的结束语则是“别在冰上滑倒了!” 150/156 首页 上一页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