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性病患和他的男性治疗师进行治疗会谈。一开始,患者说在前一次会谈中,治疗师的解释对他有很大的帮助,然而,刚说完治疗师的诠释对他在工作上有多么大的帮助后,患者接着自打嘴巴似地坚称他的人际关系反而不断恶化。说着说着,患者透露说他一直对治疗师有性幻想,他相信治疗师唯一能够帮忙到他的方式,就是把精子射在他的肛门里,而使他更有男子气概。治疗师指出,患者正借着维持“发生性关系是唯一得到帮助的方式”这一个神奇的信念,来贬低在前一次会谈中获得自我洞见对他的帮助。患者同意这一点,说道他必须去贬低治疗师对他的帮助,因为他觉得,自己远比他所谓“在奥林帕司山上”(如神祇般)的治疗师要来得差。治疗师接着解释道: 当患者被治疗师帮忙到的时候,他的嫉妒心也随之高涨,因此,藉由把移情染上性的意涵,他所得到的帮助也变得一文不值(如果治疗师提供的洞见没什么效用,那么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了)。患者回应道,被帮助到时那种解放的感觉和被羞辱的感觉,这两者来来去去,因为,他必须承认治疗师的确明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而这一点让他觉得忐忑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患者的情色移情是一种防卫的方式:藉自贬低治疗师的能力,来防卫他自己对治疗师能力的嫉妒。在移情中,将治疗予以性欲化也可能是防卫其他感受的方法,如下例所示。
一位男性患者最后一次与他的女性治疗师会面,治疗师因为住院医师训练课程已结束而要离开了。患者告诉治疗师,他昨天晚上看了一部电影,当中的一位女精神科医师亲吻了他的一位男性患者。他说,那位患者似乎从治疗师所给予的爱里获益不少,因此他问治疗师是否也可以同样对他这么做。一开始治疗师对这个要求颇感焦虑,之后,治疗师问道,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是否与治疗即将结束有关。患者回应道,他宁可不要想到它。治疗师接着对患者指出,他想把这段关系扯上性,可能是在面对治疗结束所带来的悲伤时,所展现的一种防卫。
在关系结束时扯到性,是一个常见的现象(无论在治疗中以及一般生活当中皆是如此),在失去重要人物时,这可以用来逃避伤痛。在这个案例中,患者希望与治疗师发生身体上的接触,也是在面对终极的治疗结束时,一种否认的方式: 一个亲吻可以开启新局,而非走向结束。事实上,有许多治疗师与个案之间逾越性关系界线的举措,都是发生在终止治疗的前后。将治疗性欲化可说是一种面对失落时的躁式防卫,导致治疗关系中的两方落入共同否认的处境。
有些治疗师认为移情爱恋只是患者在面对治疗师自身强大的性吸引力时,一种自然而然、可被理解的反应,然而,这可能轻忽了情色移情的黑暗面。有关卡尔·梅宁哲医师的诸多故事里,其中之一正好描绘出这种困境:一位年届四十、有些沮丧的歇斯底里性女性患者,在梅宁哲诊所已住院超过一年,但情况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她对她的男性心理治疗师产生强烈而辣手的情色移情。梅宁哲医师被照会来看这位个案,因为治疗已经走到进退两难的情况。在会谈大部分的时间里,患者一再重复地诉说她对治疗师无与伦比的爱恋。在连续听了几分钟患者爱的宣言后,梅宁哲医师回应说:“你知道吗,你如果真的爱他,你早该会为了他而变得好些。”
梅宁哲医师所强调的是,敌意往往隐藏在患者移情爱恋的表面下。事实上,情色移情往往掩盖了相当可观的攻击性和虐待欲,其强烈的程度,甚至有可能要考虑情色移情是某种形式的负面移情。对于那些希望发生性关系的移情欲望,在深入探索下,往往会揭露出想要伤害、毁灭或是让治疗师难堪的欲望。有时,患者那意图跨越界线、发生性关系的要求甚至令人深感苦恼,尤其是出现在戏化性或边缘性人格疾患患者身上那些极度情欲化的类型,在每一次的会谈里,都会让治疗师惧怕三分。此时,治疗师觉得自己被转变成为一个用来满足需求的客体,唯一的功能就是满足患者不适切的要求。
KK 小姐是一位二十四岁、同性恋的戏化性人格患者,她的自我功能是属于边缘性格的层次,同时过去曾有被男性亲属性侵害的纪录。对于她的女性治疗师,她几乎是立即就产生强烈的情欲化移情。在会谈过程中,她极尽煽情地挑逗治疗师,轻柔地用自己的脚触碰治疗师的脚,并问道:“这会让你感到紧张吗?”KK 小姐固执地坚称,她的治疗师只有跟她上床才能对她有所了解,同时,她也要求治疗师揭露自己的性取向。KK 小姐企图和治疗师发生性关系,藉此破坏她和治疗师之间专业上的关系,虽然治疗师没有让她如顾以偿,但患者还是继续不断地诱惑治疗师。患者一直谈论着她对治疗师露骨的性幻想:“我在爱抚你的身体——你的背、你的臀、你的腿。我温柔而快速地用手抚弄你的私处,你轻声呻吟,并紧抱住我的背。我吻了你,并在你耳边呢喃着我要跟你做爱。我轻轻地按摩你的乳房、亲吻它们。我亲吻你的小腹,并且慢慢朝向你的私处。我亲吻你的大腿深处,用我的舌头挑动你的阴蒂,我继续用我的舌头亲吻、吸吮并爱抚你。你满意地呻吟着,有如达到高潮一般。我再次亲吻你的大腿,并轻轻挤压你的胸部,我的手指顺着你身体的两侧下滑到你的屁股。我又开始舔起你的阴蒂,并把舌头伸入你里面。之后我舔着并吸吮着你的阴蒂,并轻柔地插入一只手指,然后两只。你有了很长、很多次、很让你满意的高潮,结束时你拨弄着我的头发,而我轻轻地亲吻你的私处。”
毫无疑问地,患者这种露骨的性幻想让治疗师觉得很不自在、焦虑不安,同时也觉得被患者所掌控。如果她打断患者的幻想,她觉得这会泄露出自己的不安、并且也非难了患者的移情感受。然而,如果她持续保持织默,她反而会觉得自己变成了“暴露狂-偷窥癖”配对里的共犯。
患者最后说出了一些潜藏的攻击欲望,它们伪装成情欲化移情的面貌出现。她对治疗师说:“你知道吗?我知道我依然想要赶走你、让你讨厌我,或者是想强迫你拒绝我、让你恨我。我办到了吗?我真的希望让你喜欢我,但是,既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就干脆赶跑你。就这么狗屁不通,不是吗?你看,对于我们的关系,我用两种角度来看待:我们要不就干那档事,要不就是让你对我深恶痛绝。”
大体上而言,KK小姐使治疗师瘫痪无力。由于使患者不能如愿以偿,治疗师因此而觉得自己是残忍的、虐待人的。藉由督导,这位治疗师了解到原来她受控于患者的投射性认同,而让她觉得一般心理治疗中的专业界限显得冷酷无情、不合情理。换句话说,一个来自个案过去冷酷而充满剥削性的客体投射在治疗师身上,而治疗师在无意织中认同了这个投射出来的角色。更进一步地,因为患者持续不断地掌控着治疗,治疗师油然而生的愤怒,也导致她觉得自己的任何介入都显得如此冷酷与无情。 145/156 首页 上一页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