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史前期
荣格在20世纪20年代所做的人类学研究,他对阿尔
及利亚和突尼斯、肯尼亚和乌干达以及对新墨西哥州的普
韦布洛印第安人的访问,其意义远比理智的游历大得多。
它们是他想要达到无意识自我实现的需要的一部分,它们
使他和他所谓200万岁的内心世界建立了联系。关于他对
北部非洲的访问,他写道:“正如一个童年时代的记忆能
够突然以如此生动的情绪占据意识一样,我们觉得已完全
转回到最初的情境之中了,于是那些表面看来不相容的和
完全不同的阿拉伯世界的周围环境唤醒了一种原型的记
忆,它是我们对非常熟悉的史前过去的原型记忆,对此我
们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正在记忆的是已经被文明社
会畸形发展了的生活潜能,但这种潜能在某些地方仍然存
在。”[25]遗憾的是,它仍然存在的那些地方的数量自荣
格访问它们以来已经缩小到如此严重的程度,以至于只有
少数宝贵的地方保留下来。
在他勇敢地面对1914年和1918年之间的无意识期间
进入原型领域之后,他在幼年代期间寻求从外部进一步
证实他的内部研究倾向,客观清楚地显示史前时期的集体
经验和潜能。“我无意识地想要发现我的人格的那一部分,
它在成为欧洲人的影响和压力下已变得不可见了。”[26]
除了对这些古老的人类生活模式提供有价值的洞见之
外,这些游历还向他提供了一种观点,使他能以此来对西
方文明采取一种更客观的看法。它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这种
印象,即欧洲人已变得与他们自己的人性疏远了。因为他
们的理性主义取胜是以牺牲其生命力为代价的,因此,欧
洲人的更原始的本性便被“宣判为不适用而处于多少有点
秘密的存在状态”。荣格的游历使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和他
所遇见的人们的亲族关系,他开始相信,欧洲人之所以鄙
视原始民族,目的是防止自己承认相比之下他们在精神上
是多么贫困,多么缺乏动物的生命活力。他写道: “知识
并没有使我们富裕起来,它使我们由于出生而越来越远离
神话的世界,在这个神话世界里我们曾经像在家里一样舒
适自在。”[27]
尤其是在到达肯尼亚时.他被一种强烈的曾见感
(déjàvu——一种似曾见过的记忆幻觉)征服了,当时他正
从蒙巴萨到内罗毕去旅游,并且看到一个原始部落的人迎
看清晨的太阳站在一个石头家岬角上。
当第一束阳光宣告新的一天开始时,我醒了过
来。火车在一片朦胧的红色灰尘的笼罩之中,正在一
个陡峭的红色峭壁处拐弯。在我们头顶上一块凹凸不
平的石头上有一个瘦长身材、棕黑色皮肤的人一动不
动地站在那里,斜靠在一柄很长的鱼叉上,向下凝视
着火车,在他旁边耸立着一颗巨大的、分叉的仙人
掌。
我被这一景象陶醉了——这是一幅和我的经验完
全不相关的事物的图像,但另一方面也有一种最强烈
的似曾见过的情感。我产生了这种感觉,即我早已经
历过这一时刻,而且早巳熟悉这一世界,只是由于时
间相隔遥远而把它和我分开了。仿佛在这一刻我又回
到了我的青年时代,仿佛我认识那个已经等待了我五
千年的黑皮肤的人。
带有这种奇异经验的情感伴随着我的整个原始非
洲的旅程。
荣格得出结论认为: “我无法猜测在看到那个孤独的黑
皮肤猎手时牵动了我内心深处的哪一条线索。我只知道
他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已经有难以数计的数千年之久
了。”[28]
他到内罗毕北部坐落在埃尔山区的坡地去旅游。在
那里,他体验到非常愉快的情感。“我的野营生活证明是
我的生活中最可爱的插曲之一。我享受到一种仍然是原始
的乡村的‘神圣和平’……我的获得了解放的精神力量极
其快乐地倾注回到原始的浩瀚苍天之中。”[29]
他回到了家里。这是他的世界。当分别的时刻到来
时,他几乎无法使自己忍痛离去,他发誓只要一有机会就
会回来。当他十年后终于回来时,结果却发现这个以前曾
是原始状态的伊甸国变成了一座金矿。充满着美妙、激情
和精神的永恒世界再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了。[30]这就是
我们这个世纪到处造成的使事物残缺不全和容貌尽毁的创
伤。
荣格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和一个埃尔贡地区的行医人员
的一次谈话。这个行医人员告诉他,埃尔贡地区的人一直
都非常注意他们的梦,这些梦指导着他们对其生活中所有
重大的事情做出决定。但是现在,这位老人悲哀地补充
说,他的人民不再需要梦了,因为统治这个地球的英国人
(记住,这是20世纪20年代)知道一切,因此梦不再是必
要的了。
荣格发现无论他旅行到哪里,各民族的文化模式都是
类似的。例如,在美国他被一些生活方式强烈地吸引住
了,其中关国大学兄弟会的入会仪式直接类似于美国印第
安部落的仪式;现代美国人极其严肃地对待他们的体育活
动体现了美国土著人的英雄理想;像三K党和哥伦比亚骑
士团这类秘密社团的仪式,类似于美国印第安人神秘宗教
的实践活动。荣格相信,移民到美国去的人受本地人的传
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