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期其它科学背景中出现时,其自身科学地位的一种历史
性辩护,又是对未来阐释工作的一种富于开创性的提示。
不管怎样,作为对 “反方法”的认可,荣格的上述主张,
代表了他对科学研究的一种理解。科学 (尤其是人文科学)不
是用来对生气勃勃的精神实行 “理性”专制的工具,科学
(尤其是人文科学)也如其它人文学科 (特别是作为这些学科
基础的语言)一样,具有譬喻、象征或神话的性质。正像保
罗 ·费耶尔拉本德 ( )在他关于 “科学实际
PaulFeyerabend
上比科学哲学能够承认的更加接近于神话”的陈述中展示的
那样,科学,由于其不平衡的发展,必须承认 “理论上的无
政府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和历史创造性。如果从这一观点去
看待科学,那么我们可以说,整个精神分析学事业,由于其
在科学领域中所具有的先锋性质,都可以被历史地 (但并不
有损其科学形象和有效性地)视为二十世纪科学中最具神话
性的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正像德里达在对语言的批判中并没有放
弃使用语言一样,荣格对方法和理论的怀疑也并没有走向放
弃理论和方法。从荣格自己提出的一系列理论看,他的用意,
其实是主张在更加灵活地运用多种理论和方法的同时,对理
论和方法的局限,有一种自觉的反省意识和批判意识。(而这
一点,其实也正是德里达等解构主义者在语言问题上的用
意。)如我们在前面指出过的那样,荣格一方面提出自己在理
论和方法上的种种主张,一方面却总是声称:这不过是一些
随时有待修正、有待抛弃的 “工作假设”——这就很清楚地
表明:荣格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使自己的理论成为教条,他
----------------------- 页面 191-----------------------
荣格:神话人格
186
更希望的是:让它们成为一种 “譬喻”。在这一点上,我们再
次看到了荣格与后结构主义的共通之处。因为在后结构主义
者 (例如保罗 ·德 ·曼和希里斯 ·米勒)眼中,一切语言也
都是譬喻;不存在指称性语言与修辞性语言的区分;所谓指
称性语言,不过是语言在忘记了自己的隐喻根源时产生的幻
想。然而尽管如此,后结构主义者在作这样的陈述时,所使
用的却仍然是通常所说的指称性语言,正像荣格在反对把经
验纳入理论体系时,却不可避免地仍然在使用着理论和方法。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尽管对体系和方法总是持小心
谨慎的态度,荣格作为二十世纪精神和文化现象 (从梦、幻
想、想象一直到神话、艺术和宗教)的最大 “读者”,确实还
是在自己的分析实践中形成了一套阐释方法和一套阐释理
论。“荣格的阐释学首先是象征的阐释学,并且正因为如此而
作为一种建设性的和积累性的运用而展开。对此,最好的隐
喻很可能正是荣格本人在 《回忆、梦、反思》中提到的小孩
搭积木的游戏。它的任务并不是将意义回复到象征与梦的文
本中去,而毋宁是展开一个过程,任由这过程产生出意义的
多元,却并不匆忙而强硬地对其最终的意义做出不容质疑的
决断。”
这样,严格意义上的荣格式阐释学就涉及到一种灵活多
元的、比较式的和跨学科领域的 “训诂”( )的全面
exege
sis
展开。这种展开旨在搜求阐释的可能,而不是阐释的结论,它
的合乎 “教规”的程序是通过把大量个人的和集体的、历史
的与文化的类比 (以及各种相关和对应)增加到象征文本上,
借此对象征文本进行 “放大”。换句话说,荣格式的阐释是作
----------------------- 页面 192-----------------------
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
187
为一种 “生产”而展开的;它是种种意义在彼此关联中的
“假定”,而不是弗洛伊德式的意义披露或意义还原;以这种
方式,它在创生出阐释学奥秘的同时,推动了意义的创生
(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在这方面,荣格的 “阐
genesis
释意志”更接近于尼采 “向前看”的阐释学而不是弗洛伊德
“向后看”的阐释学。在荣格一段极为罕见的对自己阐释路径
的方法学表述中,这一建设性的过程昭然可见:
阐释学的基本性质……在于不断地把其它类似的东
西,增补到象征中给出的那个类似物上去……这一程序拓
宽和丰富了最初的象征,而其最终的产物则是一幅无比复
杂多变的画面。在这一画面中,心理发展的某些 “路线”同
时既作为个体的又作为集体的可能性而展现出来。没有任
何科学能够被用来证明这些路线是 “正确的”;相反,理性
主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它们是不正确的。 ( , .7,
CW V
287.)
P
从这段活也可以看出,不管是在反讽的意义上还是在别
的什么意义上,荣格并不认为 “正确”可以作为 “理性”对
象征和想象实行 “专制”的借口或理由。相反,他显然意识
到这种 “专制”随时都可以以 “理性”和 “科学”的名义,粗
暴地施之于象征和隐喻之上。所以,在上面那段话的前面一
点他指出:“如果谁具体而实在地去看待它们 (上面说到的象
征),它们便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谁像弗洛伊德那样把 ‘语义
学’的意义摊派给它们,它们便在科学上成为有趣的;但如
果我们按照阐释学的观念,把它们视为真正的象征,那么,它
----------------------- 页面 193-----------------------
荣格:神话人格
188
们便将显示出我们所需要的指导性意义,从而能够使我们的
生活与我们自己和谐一致。”(同上, 286.)
P
正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荣格的这一说法,揭
示出荣格阐释学的存在性向度,特别是它与海德格尔式 “人
生路向”的筹划的关联。不言而喻,在荣格的阐释学中,阐
释不是为阐释而阐释,相反,它是基于精神需要和生存需要
的一场持久的对话,在这场对话中,一方面,被阐释者 “合
作于”阐释者的“阐释学”立场,以便接受其冗长的分析。另
一方面,被阐释者又以其作为象征所固有的神秘性和未知性,
迫使阐释者给它以尊重,以使其潜在的意义得以充分的显现。
这样,阐释的展开便成为 “个性化”之路,成为个性化赖以
实现的过程和途径。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特别指出:“值得注意的是:荣格在
《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中精心营构的 ‘阐释学观念’,建立
在对分解简化方法 (无论是弗洛伊德还是阿德勒式的)与综
合建构方法的关键性划分上。荣格,至少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