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分。所谓 “见分”与 “相分”,用西方哲学的术语,即所谓
认识之主体与客体。但若按荣格心理学对西方哲学之推进和
发展,此主体、此对象均不仅仅见之于认识活动而同时也见
之于感觉、直觉、情感、想象等种种心理功能。(参看本书第
二章第二节荣格 “原型”对康德 “范畴”的发展。)在佛学瑜
珈行派和唯识宗里也是如此,“八识”的每一识体上都既有
“见分”又有 “相分”,从而人的认识和感觉都或者是用识体
的 “见分”去 “缘虑”、“了别”和把握 “相分”,或由 “相
分”导致 “见分”的 “缘虑”与 “了别”。这类似于荣格原型
和原始意象不能直接把握,只能从梦、幻觉、想象等具体精
神现象中见出的思想,也得似于荣格经验和意识处于 “两面
受敌”境地的思想。例如:
意识的后面并不是绝对的空无,而是无意识心理。这种
无意识心理从后面和从内部影响我们的意识,正如外部世
界从前面和从外部影响我们的意识一样。 (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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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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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说到 “意象”的时候,我指的并不是对外部对象的
心理反映,而是……一种幻想中的形象即一种幻象。这种幻
象只是间接地与外部对象的知觉有关。实际上,意象更多地
依赖于无意识的幻想活动,并作为这种活动的产物,或多或
少是突然地显现于意识之中。”
这些说法显然与 “种子”、“见分”、“相分”的说法有类
似之处。值得注意的是:荣格始终把自己的思想限制在心理
学的范围而避免了对世界之实在性予以否定。荣格的经验主
义态度和现象学态度,使他得以免于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
独断。同时,荣格建立在常识和经验基础上的大量说法,也
为我们提供了重新阐释佛学义理之可能。在我看来,大乘佛
学的 “八识”说,虽然强调了 “识”特别是阿赖耶识是一切
精神现象之 “见分”,但这不过是在世人所执之客观世界的解
释 (俗谛)之外,另外赋予一种超越性的解释 (真谛)。我始
终认为:包括唯识宗在内的大乘佛学并没有在自己的全部思
想中否认客观世界的存在。强调 “万法唯识”只是要修行者
超越 “俗谛”进入 “真谛”,从而可望在 “俗谛”与 “真谛”
之间达到一种平衡。这恰好与践行大乘教义者既出世又入世
的生活态度相吻合,同时也解释了 “中观”之真正含义即一
种现象学的态度。《中论 ·观四谛品》云:“若不依俗谛,不
得第一义;不得第一义,则不得入涅。”这完全是居持 “中
道”,于 “有”、“无”两边均无所执著的 “中观”。从某种意
义上讲,这与荣格并不否认客观世界的实在性,同时却在着
眼于种种经验和精神现象的同时,超出通常的唯物主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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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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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谛),而在更高的意义上赋予 “经验”和精神 “现象”以
无意识原型这一超越性解释 (真谛)的做法,在重建精神家
园以便在利欲熏天的红尘中多少发挥一点“济世”、“救溺”的
作用,两者之间在精神意向上仍有某种共同之处。
二、荣格与尼采
尼采对荣格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在最早的著作中,荣
格就对尼采进行过讨论。那些和他最熟悉的人,几乎都听他
谈起过在他思想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尼采作为哲学家、诗人
兼心理学家,对他有过的重要影响。在自传 《回忆、梦、反
思》中,荣格谈到在医学院学习期间曾不得不压缩和削减自
己的哲学阅读时这样说道:
随之而来的实习期使我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涉猎专业之
外的领域。我只有利用星期天的时间读康德的著作。同时,
我也刻苦攻读爱德华 ·冯 ·哈特曼的著作 (他那时正因其
著作 《无意识哲学》而声名卓著)。尼采在相当一段时间内
一直列在我的阅读计划里,但我一直犹豫、延宕着没有去读
他,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的准备还不充分。那时,尼采一直受
到据称很有资格的哲学研究者们的讨论。这些讨论通常都
是对他的攻击,由此我可以推知:他在上流社会中激起了敌
意。最高的权威当然是雅可布 ·布克哈特,他对尼采的许多
批判性评论传布极广。何况,在巴塞尔大学还有一些人与尼
采有过个人交道,能够兜售各种各样对尼采颇为不利的说
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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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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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尼采的毁谤刺激了荣格的好奇。他之所以一直犹
豫、延宕着不去阅读尼采,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害怕自己太
像尼采,害怕自己会落得和尼采同样的命运。—— “使得我
望而却步的是一种隐秘的恐惧,即害怕我也许会和他一样。”
(同上)尽管如此,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结果是荣格以极大
的热情沉浸于尼采早期散文集 《不合时宜的沉思》,以后又沉
浸于 《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阅读。
《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给荣格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按照
荣格的说法,这本书 “就像歌德的 《浮士德》一样,是我的
一次最大体验”。不过他仍然随时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危险的
领地,我必须从它退回到经验研究这一较为安全的地基。当
然,暂时的退却并没有使这本书就此被束之高阁,相反,正
如我们看到的,从 1934年到 1939年,在整整五年时间内,荣
格和他的研讨班的学生们一起,再次回到对 《扎拉图斯特拉
如是说》的研究。这次研究在荣格二十卷文集之外,产生出
两大卷 (约 1600页)研讨记录—— 《尼采的 〈扎拉图斯特拉
如是说〉》(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88年)。在我看来,此书
是用 “放大”的方法进行文本阐释的范例,因而如同荣格的
二十卷文集一样值得认真研究。
从医学院毕业后,荣格成为苏黎世布尔霍尔兹利精神病
医院的医生,此后不久便有了与弗洛伊德那次历史性的会见。
荣格后来谈到这次会见时说:令他惊奇的是,弗洛伊德这位
阅读广泛、学识渊博的学者,居然坦率地承认自己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