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治愈伤痛
我们,每一个单独的个体和所有的
人,内心都包含着全部的世界历史,正如
我们的身体对人的血统的记载至少可以追
期到鱼类一样,我们的灵魂包含着在人类
灵魂中已经存在的一切。所有的曾经存在
过的神祗和魔鬼都在我们的心中作为可能
性、作为欲望、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存
在着。
——赫尔曼·赫塞:《反思录》
在我的全部职业生涯中,我一直对在20世纪显然没
有吸引住绝大多数心理学家、社会科学家和历史学家的
一个主题感兴趣,那就是无意识精神的进化。这种先入
之见对我来说,就像对荣格一样,在研究心理紊乱的心
理生物学中达到了一个高峰。我现在将集中探索一下,
当内心深处的那个200万岁的人类存在受到挫折、惊吓或
感到不满时,心理疾病可能使我们感到苦恼的方式。
在《回忆、梦与思考》一书中,荣格记录了当他开始
从事精神病学这一职业时——这是使他的老师和同学感到
惊愕的——正是因为他认识到,精神病学是医学的一个分
支,它包含着两个使他毕生都非常感兴趣的东西:自然和
精神的生活。他写道;“在这里我的单独的两股兴趣能够
流淌到一起,在一条统一的溪流中挖掘它们自己的根基。
这里就是生物学事实和精神事实所共有的经验的领域,我
曾经到处寻找却在哪里也没有找到。终于在这里找到了自
然与精神的冲撞成为一种现实的地方。”[1J
但是,当1900年末荣格开始作为一个初级精神病学
家在苏黎世的波格尔兹利医院尤金·布洛伊勒的指导下从
事研究时——布洛伊勒把“精神分裂症”一同引入精神病
学——他发现,他的高级同事们对病人苦恼的主观意义的
兴趣不如对他们的症状进行分类、做出诊断的搜集统计资
料的兴趣大。从那时起,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诊断仍
然是精神病学实践所关注的主要焦点,《精神障碍的诊断
与统计手册》的修订版由于像中世纪的繁琐哲学家进行无
益而琐细的分析那样卖弄学问而引起了争论。
某些进展出现了,这倒是真的。对于主要的精神病的
遗传学和神经生理学有了更多的了解。还发现了抗抑郁药
和镇定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症状和减轻痛苦。许多老
式的心理医院已经关闭——尽管这一成就已经被证明对于
社会和病人来说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在大多数大学里已
经确立了精神病学的教授职位。神经科学取得了稳固的进
步,人们对大脑两半球功能的单侧化、记忆的神经基础以
及边缘系统在情绪方面的内涵都进行了重要的研究。用计
算机从两维的数据建构三维图像的大脑成像技术的发展,
如电子计算机层面X线照相术(CT)和磁共振成像
(MRl)、已经导致了克勒佩林关于精神分裂症的早发性痴
呆概念的复活,促进了我们对在诸如阿尔采莫的疾病和科
萨克夫的精神病这类情况下大脑皮层的变化的了解。
或许精神病学研究在现在是一个比荣格在20世纪初
刚刚涉足它时更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并非所发生的一切变
化都获得了他的赞同。使荣格对精神病学感到兴奋的是在
医生与病人的治疗关系中所要求的强烈的个人投人。但
是,在最近几年里,精神病学的访谈已越来越缺少对病人
做出个人的、临床的评价,而更多地依赖于使用测验、问
卷、量表和小组会议,而不是依赖于在医患之问关系的背
景中进行的传统的精神病学的考察。另外,由于药物学和
神经学的进步,人们常常把病人作为酶和神经循环的集合
来对待,而他们个人的精神需要则往往受到忽视。
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在20世纪以精神病学(使用物理
治疗)和心理治疗(用心灵治疗心灵)之间的分裂面得到了
响应,并由此造成了相互之间的敌意和误解。心理治疗学
家从大量的神经症患者那里提取精华,而把可怜的精神病
患者留给了精神病学家。在普通精神病学中,人们完全强
调的仍然是器质性的、行为的和社会学的方面,而心理疾
病的心理学方面和精神方面则较少受到注意。
神经生理学的进一步发展使人们期望它能为“机能
性”精神病——即为精神分裂症和躁郁性精神病——证明
—个器质方面的基础。当然,这样做是受欢迎的,但也有
严至危险,它将导致人们更加忽视病人的精神需要,精神
病将越来越成为还原论性质的——就是说,它将寻求以遗
传学和化学的语言来解释所有的欢乐和悲伤,解释人类生
活的深刻洞见和非同寻常的鼓舞。
荣格会把所有这一切视为是一种灾难。在他看来,在
他的一生中以及在他与病人接触的过程中,精神是主要
的,他相信在心理健康与心理疾病之间并非不存在某种连
续性,我们在精神病患者身上所看到的东西是对同样存在
于精神病学家身上的那些过程的一种夸张——精神病学家
当然认为他们自己是正常的!
在20世纪70年代,一场信任危机使这一职业深受冲
击,至今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许多开业医师至今仍然被
60年代的反精神病学运动的猛烈攻击弄得心灰意冷。这
场运动对心理疾病的真正存在提出了疑问,把精神病学家
诬蔑为国家的代理人,我认为,这种信任丧失的主要理由
是想像力的一种根本性的失败——精神病学家普遍缺